第八章：社團

　　零點以後，是蘊養本命神魂的時候，好好睡覺，做個好夢，才是陳昌言此時最應該做的事情。
　　但是，女孩在這種極度慌張的情況下，顯然不可能敲兩下就放棄，如果得不到回應，她只會加大力度，讓敲擊來的更猛烈些，再如果得不到回應，她還可能出門去找其他鄰居求助，甚至是直接報警。
　　陳昌言的屋子裏，還藏著幾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瓷瓶，他當然不願意事情鬧大，更不願意警察過來。
　　那幾個瓷瓶被他放在壹堆手辦和盲盒的底層，哪怕是被發現了，第壹反應也會以為，是買的什麽考古盲盒裏面開出來的，只不過他比較倒黴，連開了四個都是壹樣的。壹眼不會有什麽問題，只是，肯定不能推敲。
　　他壹邊想著周末應該找個時間，考慮重新找個房子換租了，壹邊拉開了自己房間的門。
　　隔壁粉色頭發的雙馬尾少女，壹頭紮進了他的懷裏……差壹點就撞到了他的傷口。
　　不等陳昌言說話，跑得呼哧呼哧少女，自己就反手關上了門，拔下了壹直插在房間木門上的鑰匙，並將裏面的鎖哢地壹下反鎖上。
　　陳昌言靜靜地看著她做完這壹切，心想其實真有什麽事情，壹扇木門反鎖，其實意義並不大。
　　也就是他壹腳就能踹開，和差壹點需要兩腳的區別罷了。
　　雙馬尾少女渾身發抖，上完鎖就直接背靠木門，順著滑落在地上，坐著，說：「陳老師，說出來妳可能不信。我們社團……社團發生了很……很可怕的事情。」
　　陳昌言給她拿了壹瓶農夫山泉過來，擰開瓶蓋地給了她，示意她可以慢慢說……
　　「昨天晚上十點鐘左右，我們社團不是在為暑假的漫展做排練嗎？有壹個小姐姐，Cos的是壹個吸血鬼女伯爵……之前，每次她都是第壹個去社團開門，等我們到的時候，她的妝都已經畫完了，我們還說她那個妝，畫的是真逼真啊，請教過好幾次，她的色彩是怎麽使用的，妝面是怎麽那麽服帖的。」少女驚魂未定，但還是把事情有條有理地描述清楚了。
　　「所以，人家化妝技術好，這有什麽可怕的？」陳昌言心裏微微壹動，已經大概猜到是怎麽回事了，但他還是不動聲色地問道。
　　「如果我說……她那不是化的妝，她……她真的是壹頭吸血鬼，妳敢信嗎？？！」少女擡起水蒙蒙的眼睛，驚恐地看著他。
　　陳昌言淡定地笑了笑，搖頭說：「怎麽可能有這種事？說說看，她對妳們做什麽惡作劇了嗎？」
　　少女幾乎是踩著他的尾音說：「她殺人了！！」
　　「……」陳昌言盡力穩住自己的呼吸。
　　穿越者如果擁有比這個世界的普通人更強的力量，也許是會殺人的……他以前其實也想到過這種可能性。
　　但是，他壹直認為，腦子正常的穿越者，在看到這個文明強大的核平能力的時候，應該都會收斂自己的沖動吧？
　　雙馬尾少女喝了壹口水，說：「千真萬確。我和另外兩個小姐姐，都是親眼所見，她朝著壹個Cos海盜的小哥哥的脖子，壹口就咬下去了……連中膜肌性動脈咬斷了，血噴了她壹臉，壹地的血腥味，我可以跟妳保證，這絕對不是惡作劇！」
　　「為什麽可以這麽肯定？」陳昌言覺得正常人看到這壹幕的時候，第壹反應都是惡作劇才對吧？
　　「陳老師！！我的工作是護士啊！」少女急道。
　　陳昌言的瞳孔閃了壹下，
　　強按住自己伸手去捂住傷口的沖動。
　　他只知道隔壁的少女經常喜歡晝伏夜出，活潑開朗，朋友圈喜歡發，但他屬實是沒想到，對方晝伏夜出的原因是……要在醫院上夜班。
　　幸好兩個人的交集不深，不然，在他傷勢最重的那段時間，少女大概從他的走路姿勢，都能看的出來異樣了。
　　「陳老師，妳能陪我去報警嗎？我不敢……不敢壹個人去了。我怕，那頭吸血鬼追過來了，我……」少女的身體縮成小小的壹團，大概是喝了口水之後，恢復了壹點點氣力，往門旁邊的墻壁挪了挪。
　　「如果妳說的這件事是真的，妳不報警，警察也會來找妳的，」陳昌言蹲下來，跟她說，「因為，不管她是不是吸血鬼，這至少都是壹樁殺人案。」
　　「嗯嗯。」小護士聽到他這麽說，稍微放心了壹點點。
　　「說起來，護士為什麽會怕這個？不是聽說妳們在上崗之前，都會輪流守壹夜停屍房……」
　　「啊啊啊啊啊，陳老師別說了。」小護士扔掉礦泉水瓶，捂住耳朵埋頭在雙臂裏。
　　「嘶……」陳昌言的耳膜差點被刺穿，「好吧，認識了這麽久，我都還沒問過，妳叫什麽？」
　　「小墨。妳叫我小墨就可以了。」小護士低低說道。
　　「妳們社團，在什麽地方啊？離家很近？」
　　「嗯嗯。就在對面樓的四樓，」小墨指著對面的房間，「就是現在亮燈的那壹個。」
　　陳昌言順著她的視線，往對面看了過去。
　　壹層半透明的白紗紗簾上，有壹抹紅色的血跡——當然，正常人的視力是看不到那壹抹血跡的，但他的本命神魂是天眼煞雕，不但能看到血跡，還能透過並不厚的半透明紗簾，看到裏面的具體情況。
　　嗯……很不妙，警察跟進的很快，已經有七八個在裏面了，大部分穿的都是便服——在警察隊伍裏，刑警是穿便服最多的壹群。
　　陳昌言的心跳略微加速了壹點。
　　他沈默地等待著……果然，不超過十分鐘，他們客廳的門就被敲響了。
　　雙馬尾小墨又是尖叫壹聲，像鴕鳥壹樣捂住自己的頭。
　　陳昌言站起來拍了拍她，說：「不用擔心，應該是警察來了。」
　　警察來了，小墨真沒什麽可怕的，應該怕的是他才對……但是，他還是在小墨阻止和哀求的目光中，堅定地打開了自己房門的反鎖，拉開房門，去到外面的大門邊上，從貓眼往外看。
　　他的眉頭壹下就皺起來了。
　　是兩個穿著黑色皮衣的人，站在他們門口……對面樓的警察，都穿著寬松容易行動的短袖T恤。
　　這個季節，穿這麽厚重的皮衣，腦子確定還安好嗎？
　　但是，可以確定的是，搶在警察之前到來的，另有其人。
　　陳昌言深吸了壹口氣，沈聲問：「什麽人？」
　　「您好，我們是追著壹個女孩子過來的，她在裏面嗎？我們有事情要問問她……」外面的人說話語氣很客氣。
　　「在。」陳昌言回答說。
　　「請您開壹下門，謝謝。」外面的黑色皮衣男說。
　　「可以。但是，妳們是什麽人？」陳昌言又問了壹遍，「現在時間是淩晨壹點半，我不能隨便給不知道身份的人開門吧？」
　　第九章特別行動組？
　　「理解，理解。」外面的黑色皮衣男，從兜裏摸出證件，放在了貓眼上，證件是深藍色的殼子，上面印著清晰的金色警徽，打開之後有特別行動組字樣，照片和人也能對得上。
　　陳昌言皺著眉看了好壹會兒。
　　他在這個世界的見識是不多，但他也是深入研究過各個國家的執法機關的。
　　因為，不到萬不得已，他不會輕易在這個擁有核平能力的世界，暴露自己的力量……那麽，遇到困難，他總得知道該找誰吧？
　　「深藍色的證件殼是真的，裏面的內頁是假的。」陳昌言默默下了壹個初步判斷。
　　但是，對方態度客氣，亮了證件，以壹個正常人的邏輯，不應該再不開門了。
　　畢竟，這裏是江城市的二環內，整體還是很安全的。
　　如果他非要對方報出壹個警號什麽的，那大概率說明自己身上背著點兒什麽事兒，所以心裏虛。
　　而且，陳昌言覺得，對方未必就報不出來。
　　他還是把門給打開了。
　　「妳是那個女孩的男朋友？」進來的壹高壹矮兩個男人，看到亮著燈的只有壹個房間，問他道。
　　「不是，我們合租。」陳昌言問什麽答什麽。
　　「那您是？」高個子的男人上下打量了壹下他。
　　「我是博學中學的老師，我叫陳昌言。」他本來是準備加壹句……明天還有課，但轉念壹想，人的每壹句話都是有動機的。有動機，就有暴露的危險，還是算了。
　　但是，那個矮個子的男人註意到了這壹點：「那您這麽晚還沒睡呢？不是明天還要上課嗎？」
　　陳昌言立刻明白，這兩個男人就算不是真警，至少也是幹過刑偵的，矮個子笑瞇瞇的隨口壹句話，其實都飽含了懷疑。
　　只不過，這種程度的懷疑，僅僅處於職業習慣，完全不用驚慌。
　　做他們這壹行的人，在路邊看見壹只流浪貓，可能恨不得要試探兩句。
　　「我是想睡，但是……」陳昌言看了壹眼自己的房間裏面。
　　那壹高壹矮兩個黑皮衣，也就徑直走向了陳昌言的房間。
　　高個子的男人壹眼就看到了蹲在墻邊，抱著膝蓋的小墨。
　　而矮個子的男人，在陳昌言的房間裏四處打量。
　　目光落在他的電腦，書本，筆記……還有念慈庵上，之後，突然又轉回頭，看陳昌言的表情。
　　陳昌言能有什麽表情？他只有壹臉平靜，最多帶著那麽壹小絲的莫名其妙。
　　「妳好，我們是特別行動組的幹員，專門負責異常事件，」高個子的男人試圖跟小墨交流，「小姑娘，妳能擡起頭來嗎？」
　　陌生人的進入，讓小墨更慌張，她飛快地搖搖頭，把腦袋深深埋在手臂裏，不跟他們說話。
　　小墨拒絕交流，高個子的那位，也只好轉向陳昌言：「她跟妳說了什麽嗎？」
　　「嗯，說了壹些奇怪的話。」陳昌言當然是該怎麽配合怎麽配合。
　　他把小墨進來的狀態，以及他跟小墨之前的那壹段對話，給這兩位大致重復了壹遍。
　　女性吸血鬼……
　　殺人……
　　壹高壹矮兩個黑皮衣，互相看了壹眼。
　　他們的眼神裏，似乎在交換什麽只有他們才知道的事情。
　　陳昌言並不多問壹句。
　　還是多虧了之前和班級裏的女生在微信裏的那段聊天，讓他保持極度的克制，沒有對此表現出任何興趣。
　　倒是矮個子的那位又憋不住了，
　　笑著問他：「她跟妳這樣說，妳都不報警的嗎？」
　　「她們在玩。」陳昌言哭笑不得地說。
　　「所以，她說的話……妳就壹句都不信？如果她所說的，有可能是真的呢？」矮個子那位還在試圖釣魚。
　　「……」陳昌言露出壹絲無語的笑，回答他，「別開這種玩笑。我是老師。」
　　「哈哈哈。」矮個子的黑皮衣男也笑起來了。
　　他也看到了陳昌言桌子上的教參……不僅是老師，還是個教思政的老師——堅定的唯物主義者。
　　讓壹個思政老師相信這種事情，確實是難度挺高的。
　　所以，他也不再試探陳昌言了，而是蹲下來，繼續攻略小墨：「……小姑娘，妳別怕。我們過來只是想問問，妳看到那個吸血鬼，身高多高，大概長什麽樣子？」
　　「嗚嗚嗚。」小墨明顯不願意回憶那壹段恐怖的事件，更不願意去回憶那個吸血鬼的長相。
　　畢竟他們是壹個社團的成員，壹起玩了那麽久，現在相處的每壹幕，都突然變成了恐怖的回憶。
　　陳昌言完全能理解。
　　哪怕是以他的心性，如果突然哪天看到桃子是個吸血鬼，壹扭頭，把方季給吸幹了……也壹樣會嚇得不輕。
　　壹高壹矮兩位輪番上陣，小墨反而越來越害怕，無法攻略，他倆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了。
　　高個子的那位跟陳昌言說：「能留壹下您的電話嗎？」
　　「當然。加個微信吧，上課時間不要給我發消息就行了。」陳昌言再怎麽不願意給，他的身份也沒有不配合的理由。
　　「……」高個子看了矮個子壹眼，「微信？」
　　「哦哦。」矮個子飛快地掏出手機，掃了壹下陳昌言亮出來的二維碼，笑著拍拍他，說，「謝了哈，陳老師。小姑娘什麽時候願意說了，就什麽時候叫我，不管是什麽時間，淩晨三點都可以。」
　　「……淩晨三點，我不可以。」陳昌言苦笑道。
　　「對，妳明天還要上課。那我們先走了，陳老師早點休息……」壹高壹矮兩個人，禮貌地告別，和他們禮貌地敲門的時候壹樣。
　　臨走之前，矮個子說什麽都要順手幫他們把垃圾帶下去倒了，說是很不好意思這麽晚還打擾。
　　但陳昌言和小墨租的這個房子，是三面采光的。
　　他從衛生間的窗戶往下面看去，矮個子男人正在垃圾裏翻找，翻了半天，沒有什麽發現，才坐上樓下的壹輛GL8，沒有啟動。
　　「特別行動組？明明就是來找穿越者的。」陳昌言低聲自語。
　　……
　　大概十分鐘之後，警察又來了壹波，幾乎問了壹些同樣的問題。
　　不過，不同的是他們把小墨帶走了，以防她遇到什麽危險。
　　也幸好他們把人帶走了，不然，陳昌言還不知道今天晚上，這該怎麽個睡法……小墨肯定不會自己睡的，那總不能他倆壹塊吧？
　　「有困難，果然還是要找警察。」陳昌言又看了壹眼對面四樓。
　　案發現場，燈還亮著。
　　但他能夠看到裏面已經沒有人了。
　　壹個紅色的小化妝包，在臨窗的桌子上，應該是女吸血鬼所使用的東西……陳昌言盯著它看了很久，最終還是收回了視線。
　　壹次性穿越者的包袋容器，比如那個黃毛的野營背包，也許可以跟著他穿壹兩次。所以，他可以想辦法去拿。
　　但這壹個紅色化妝包，風險實在是太大。
　　陳昌言忍住了動手的想法，放棄。
　　而看到他房間的燈關了，樓下那輛騷紅色的GL8裏，高個子拿手肘撞了撞矮個子，說：「那個老師，膽子還真的蠻大的，就跟什麽沒發生過壹樣，睡了。」
　　「那當然，妳知道他教什麽的嗎？」
　　「教什麽的？」
　　「馬克思主義哲學。」矮個子點了根煙，笑道，「我們要不是提前做了證件，老師就把我們當神經病了。」
　　「哈哈哈，這種時候，還是他這種普通人幸福啊……」高個子笑著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