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壹章 燃

　　崇山峻嶺。
　　壹片茂密叢林的邊緣。
　　虛空壹閃。
　　武小德從半空顯現，落在山坡上的野草地裏。
　　啪滋滋滋——
　　他手上的空間傳送儀暴起壹團火焰，冒出黑煙。
　　武小德將空間傳送儀從手上摘下來，扔在地上，想了想，又刨開壹個坑，將它埋好。
　　四周很安靜。
　　但武小德心中卻有些莫名的緊張。
　　是的。
　　自從建立了嘆息之墻，覺醒死亡國度的技能後，他對危險和死亡的感應變得敏感起來。
　　“霧。”
　　他低聲道。
　　淡淡的霧氣從他身周冒出來，彌漫四周。
　　風壹吹。
　　呼——
　　所有霧氣連帶著武小德壹起隱沒在茂密的林間，再也看不見任何蹤影。
　　不知為何。
　　他感到全身肌肉都緊繃了起來。
　　某種未知的危險正徘徊在左右，但卻無法看見。
　　究竟是什麽？
　　武小德將手按在刀柄上，閉目想了片刻，便邁步朝壹個方向走去。
　　霧氣繚繞在他身周，讓他始終保持著隱形。
　　他分開草叢，沿著羊腸小道壹直向前，最終停在了壹處高高的山丘上。
　　從這裏可以看到前方山間小路的兩邊，各種著壹顆松樹，蒼翠直立。
　　“迎客的樹……看來是這條路。”
　　武小德繼續前行七八裏，便看到了那山腳下的小村子。
　　沒錯。
　　按照團長給的資料，這裏就是那個人類聚集點了。
　　奇怪的是，整個村子空空蕩蕩，看不到壹個人，也沒有任何動靜。
　　武小德沈吟數息，壹時倒也不好進入村子。
　　要不在這裏等等？
　　山風吹來，壹陣零星的說話聲遠遠傳來。
　　咦？
　　怎麽人都在山坳那邊？
　　武小德轉過身，沿著壹條山路朝密林深處走去。
　　大約五六分鐘後。
　　前方豁然開朗，出現了壹個直徑約十米左右的大坑前。
　　人類的屍體堆滿了這個深坑。
　　在坑旁的的土堆上，站著壹排怪物。
　　兩個人類男子跪在它們面前，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容。
　　為首的那個怪物類似人形，頭上冒出壹對鮮紅色長角，背後是斑駁黑灰色全身甲殼，上面長滿了鋒銳的短刺。
　　它伸出長長的鉗狀手臂，輕輕摸著兩個人類男人的頭，開口說道：
　　“這次多虧妳們帶路，我們才可以發現這個隱藏的人類定居點，將這裏的所有人殺光。”
　　兩個人類男子跪在地上，搶著說道：
　　“大人，這是我們應該做的。”
　　“是啊，我們壹心渴望轉化為您的仆從，請給我們這個機會。”
　　長角甲殼怪物道：“在妳們的幫助下，我們壹共殺死了大約七百多名人類，這種功績足以讓妳們轉化為我的奴仆。”
　　兩人臉上都露出喜色。
　　長角甲殼怪物頓了壹下，又道：“不過，妳們有沒有想過壹件事。”
　　“請大人明示。”
　　“我雖然會把妳們轉化為仆從，但我其實壹點都看不起妳們，因為妳們背叛了自己的族群——關於這壹點，妳們難道看不出來？”長角甲殼怪物以鄙夷的語氣問道。
　　兩名男子尷尬的對望壹眼，很快就調整過來。
　　“大人，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，我們會壹直跟隨著您，為您而戰。”壹名男子道。
　　“是啊，我們願意為您做任何事！”另壹名男子道。
　　怪物聽了，失笑搖頭道：“人類……還真是可笑的種族，我就讓妳們當我的壹條狗好了，這樣起碼妳們的命保住了。”
　　它上前壹步，將自己那尖銳的鉗臂放在兩名男子的肩膀上，開始放出陣陣變幻不停的光芒。
　　“多謝大人！”
　　兩名男子欣喜若狂道。
　　武小德看到這裏就不看了。
　　畢竟為敵人帶路這種事，在哪個時代都有。
　　自己沒必要在這裏逗留。
　　村子已經不安全了。
　　現在最優的策略，是趕緊尋找壹個安全的地方，等著與團長匯合。
　　再然後，要依靠團隊的力量去戰鬥，爭取度過這壹次的難關。
　　回去之後還有很多事。
　　比如去看看蘭姐醒來了沒，比如去看看陛下為自己建立的電影公司，比如回壹趟武館，看看老錢這次究竟怎麽樣。
　　武小德壹步壹步朝後退去，準備離開這裏。
　　最後壹刻。
　　他朝屍坑裏掃了壹眼，迅速走出幾步，轉身朝樹林外走去。
　　畢竟這裏都是怪物。
　　如果團長她們找過來，驚動了怪物就不好了。
　　萬壹怪物呼叫援手——
　　那就變成了正面對抗。
　　會死人的。
　　武小德腳步越來越快，心中也漸漸長出了壹口氣。
　　這個世界太慘了。
　　在我們的世界就沒有這樣的事。
　　哪怕是骨龍，也就被當成壹部科幻電影，人們看著直播，壹個個開心的點贊又打賞。
　　因為——
　　大家發現壹切都沒有變。
　　世界沒有變。
　　沒有災厄。
　　沒有大規模的死亡。
　　生活是安定的。
　　有時候人們的要求其實很低。
　　他們只要——
　　活著。
　　不知為何，武小德腦海中又閃現出剛才屍坑中的情景。
　　臉上流著淚痕的少女。
　　滿臉絕望痛苦的男人。
　　神情茫然的孩子們。
　　抱著嬰兒的母親。
　　全死了。
　　他們就這樣靜靜的躺在那裏。
　　因為兩個帶路黨。
　　沙……沙……
　　沙。
　　腳步漸漸變慢，最終停住。
　　想起來了。
　　那個抱著嬰兒的母親，不就是團長放的視頻中的女人嗎？
　　團長說山裏有個人類的聚集點。
　　她用手機播放視頻，視頻上就是這個女人，懷裏抱著嬰兒，沖著屏幕微笑道：
　　“妳的隊伍要來，我當然歡迎妳們隨時來做客。”
　　做客……
　　她的手腕上纏繞著那根像繩子壹樣的怪物長筋。
　　她想把它贈予S級俱樂部的武師，希望那個武師能為了村子，多擊敗壹些怪物。
　　但她死了。
　　武小德長長的嘆了口氣，輕聲吟誦道：
　　“君埋泉下泥銷骨。
　　我寄人間雪滿頭。”
　　他仰起頭，閉著眼睛，仿佛天空中真的有無數雪花飄落，與他壹起哀悼那許多無辜的人們。
　　他又低下頭，仿佛若有所思。
　　然而他那摁在長刀刀柄上的雙手不住顫抖，根本無法控制，只能以更大的力氣死死攥緊刀柄，這才勉強控制住自己的沖動。
　　沖動……
　　他又嘆了口氣。
　　——第壹招都使不出來，何必要念這詩？
　　自己本以為念了這句詩，就代表完成了悼念，可以安然離去。
　　誰知道不行。
　　這詩念出來，就像在黑暗的火藥庫中劃燃了壹根火柴。
　　心中似乎有什麽被點燃了。
　　啊……
　　心裏有什麽東西在燒。
　　這種燃燒讓全身血液沸騰，讓心靈飽受折磨，讓人按捺不住那個欲望。
　　——必須去把那件事做了。
　　此時此刻，其他的壹切都不重要。
　　只有那件事。
　　只有去殺了那兩個人，親眼目睹他們的絕望，看著他們痛哭流涕，把他們的頭顱放在死人坑上，以此慰藉所有死去的無辜者——
　　壹切皆虛。
　　只有這件事。
　　只有這壹件事是立刻就要做的！！！
　　武小德驀然轉身，壹步壹步朝回走去。
　　壹陣陣寂靜魔霧從他身上散發出去，如淵似海。
　　這些魔霧無聲無息的飛過屍坑，落在那幾個怪物的身後，正好面對著兩個人類。
　　跪在地上的兩個人類男子漸漸開始改變形態。
　　然而那迷霧聚攏在壹起，在怪物們背後化作壹整片霧幕，不斷具現出變幻不停的村民們。
　　這些原本躺在屍坑裏的人，齊齊轉過頭，沖著兩個叛徒笑了壹下。
　　兩個男人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，同時大叫起來：
　　“大人！大人快看！”
　　怪物驀然回頭望去。
　　然而霧墻只維系了剛才壹瞬，當他們開口的時候，所有霧氣隱入虛空，消失不見。
　　什麽都沒有。
　　“妳們讓我看什麽？”怪物問道。
　　兩個男人呆了呆。
　　難道剛才看花眼了？
　　不對啊。
　　他們對望壹眼。
　　我們怎麽可能同時看花眼？
　　這時候，武小德已經壹步壹步走回來，重新站在屍坑邊緣。
　　數不盡的寂靜魔霧從他身上散開，化作無形，在敵人無法察覺的情形下，開始籠罩四周的壹切。
　　“妳們兩個不要大驚小怪！”
　　長角甲殼怪物有些膩煩的道：“記住，妳們馬上就要進化了，到時候會失去人類的感官，變成和我壹樣的高等存在，拿出點氣魄來，明白嗎？”
　　它開口說話的時候，武小德身形壹振，越過屍坑，無聲無息的落在它身邊。
　　鋒利無匹的吹夢刀被抽了出來。
　　武小德站在無窮的寂靜魔霧之中，低著頭，握緊長刀，開始蓄勢。
　　蓄勢！
　　這個技能非常笨拙，必須在敵人三米範圍內，而且需要等十秒，所以壹般根本沒人學。
　　但此刻它在武小德手中，那就不壹樣了。
　　怪物依然以雙手頂在兩位人類男子胸口，釋放術法，將他們轉變成同類。
　　其他怪物肅立壹旁。
　　從始至終，它們都沒有察覺到武小德就站在壹旁，站在魔霧之中。
　　壹秒。
　　兩秒。
　　三秒。
　　……
　　十秒。
　　蓄勢成。
　　武小德面無表情的擡起頭，屏住呼吸，壹雙眼睛從眾怪身上掃過。
　　電光火石之間——
　　吹夢刀壹震。
　　無數金線從刀鋒上迸射出去，如颶風壹樣轟然散開，暴虐而瘋狂的朝四周所有怪物斬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