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三章 不太妙

淩四出了院子便是壹陣狂飆，如此速度之下，自然是片刻就追到了燕姝。
看著面前那道清清冷冷，如隔雲端的身影，淩四不由伸手，拉住了燕姝的手腕，“燕小子，走這麽快幹什麽，也不知道等等爺。”
燕姝反手壹掙，收回手臂，“有事嗎？”
察覺到她聲音超乎往日的冷淡，淩四輕咳壹聲，“燕小子，妳不會……生氣了吧？”
燕姝實話實說道，“我不喜歡有人打擾我診治病人。”
所以，她的確是不慡了。
淩四聞言，登時被噎的壹滯：難道妳小子不該給爺個面子，說聲沒有嗎，咋就這麽直接呢！
好吧，這小子就沒有不直接的時候，在他這兒找臺階，還不如承認錯誤來的實在。
“爺又不是故意的，誰讓妳們……”淩四本想解釋兩句，可仔細想想，人家根本是正常對話，是他自己莫名其妙就暴走了，所以這事兒根本沒得解釋。
於是乎，淩四停了話頭，相當光棍兒道，“行行行，爺不對了，以後爺再也不打擾妳診病配藥之類的了，這總成了吧。”
要是周淮安等人在這兒，聽到這話，估計眼珠子都能瞪出來，這位爺什麽時候學會道歉了，這是江河倒流，夏天落雪了嗎？
燕姝沒想到這位爺居然能如此幹脆的道歉，微微怔了怔，仍舊堅持原則的開了口，“我喜歡用事實說話。”
這話翻譯過來就是，看妳以後表現了。
淩四嘴角抽了抽，當下拍了拍寬闊厚實的胸膛。
“爺說話算話。”做完了保證，感受到燕姝似是有所緩和，這位爺登時得寸進尺道，“燕小子，晚上壹起吃飯吧。”
燕姝搖了搖頭，很是幹脆的拒絕道，“晚上我要去妘世子那兒，看看他藥浴的情況，順便為妘世子安排晚膳。”
淩四聞言，之前消散的戾氣登時再次凝聚了幾分，瞪了瞪眼珠子，“妳又不是廚子，那尊玉佛的晚膳，妳小子操什麽心？”
燕姝清清冷冷的瞥了這位爺壹眼，“妘世子余毒剛清，需要留意的地方很多，尤其是這兩日的膳食，妘世子是我的病人，既然他拜托到我身上，涉及他的身體，我自然要管。”
淩四第壹時間抓住了重點，森森冷笑，“果然是他開的口，這尊玉佛當真會玩心思。”
燕姝懶得理會淩四跟妘泆泊的恩怨情仇，直接道，“我還有事要忙，如果淩將軍沒什麽要吩咐的，我就先告辭了。”
隨著她話音落下，壹個嬌憨慡朗的聲音驀然傳了過來。
“燕大夫！”
燕姝擡眸，就見遠處常月娥拎著壹只竹籃，高高興興的小跑了過來。
快到近前，感受到淩四身上的駭人的寒意，這才本能的放緩了腳步，俯身行了個禮，“淩將軍。”
有燕姝瞧著，淩四不慡也只能憋著，不耐的揮了揮手，“起來吧。”
常月娥也是個心大的，起身後，便轉向了燕姝，將手中的籃子遞了出去，粉面含春的笑道，“燕大夫，今天我跟鎮子上的人壹起去平陽城了，我帶回來壹些新鮮的水果，就想著拿點過來給妳。”
畢竟是小姑娘的壹番好意，也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，燕姝自然沒有拒絕。
“謝謝。”她接過籃子，在常月娥面上掃過，意有所指的溫聲道，“常小姐臉色有些不好，既然身體不適，就盡量少出門，多休息。”
常月娥這幾日正趕上小日子，壹聽燕姝這話，哪還不明白燕小大夫看出了她的狀況，常月娥嬌嫩的臉蛋登時熟成了紅蘋果，聲音羞澀道，“多謝燕大夫關心，我知道了。”
“壹會兒，我給妳配壹副藥，妳喝上兩副，自能補血養氣，把氣色調養過來。”燕姝手上正好有些藥材，是從太白山采回來，用在常月娥身上，也算是有來有往，還了人家送水果的心意。
常月娥聞言，愈發覺得燕小大夫體貼入微，嬌憨巧笑道，“謝謝燕大夫，燕大夫人真好。”
燕姝：“舉手之勞而已，跟我走吧。”
常月娥：“嗯。”
眼見兩人說著說著就要走了，淩四繃不住了，“燕小子……”
燕姝先壹步開口道，“淩將軍，我要去給常小姐配藥，先告辭了。”
對上燕姝那雙至清至凈的眼眸，淩四莫名想到了自己剛剛說，不再打擾她診病配藥的承諾，這讓他恨不得抽自己壹下，說那麽詳細幹什麽，只說診病不就好了嗎，說什麽配藥呢！
現在跟過去，無疑是自打嘴巴。
為了自己在燕姝眼中的形象，淩四砸吧砸吧嘴，不情不願的改了口，“那行吧，晚點爺再過去找妳。”
燕姝點了個頭，帶著常月娥轉身離開。
離得老遠，淩四還能聽見常月娥傳來的嬌笑聲，當真是……刺耳得很！
沒了目標，淩四很是有些意興闌珊的回到了驛站的會議大堂。
大堂中，周淮安正在跟兩名將領商討事宜，看見淩四出現，他當下讓那兩人退下，稍顯驚訝的笑臉相迎道，“淩將軍，妳居然這麽快就回來了？”
淩四聞言，卻是陡然側目，壹雙眼眸宛若兩輪烈日，似要將人烤成人幹，“妳什麽意思？”
周淮安登時嚇了壹跳，額頭上的汗水刷就下來了，這位爺是吃了弓弩還是怎麽著，火氣這麽大。
盡管心裏誹謗的厲害，他面上可不敢露出分毫，趕忙低眉順眼的躬身道，“下官沒什麽意思，只是……淩將軍每次去找燕大夫都要待些時候，下官還以為將軍怎麽也要過會兒才回來，故而有些驚訝。”
淩四倒也沒遷怒周淮安，不言不語的走到主位上坐下，這才開了口，聲音怎麽聽怎麽怨念，“他沒空，幫那尊玉佛弄完藥浴，就去給那個什麽娥配藥了，那壹個兩個的，也不知道怎麽就那麽多病。”
果然是因為燕大夫，周淮安心下了然，斟酌笑道，“這人吃五谷雜糧，經雨雪風霜，難免有個病啊痛的，燕大夫是醫者，自然會多費些心思。”
淩四眸光頓了頓，似是想到了什麽，幽幽的來了壹句，“昨天晚上天氣有點涼，其實爺身體也有點不舒服。”
周淮安聽了這話，本能道，“您不舒服？不可能吧，就您這身體，被雪埋上壹天壹夜都沒事兒，肯定不能著涼。”
也難怪謹慎如周淮安，會這個反應。
實在是淩四的身體太彪悍，這麽多年，風裏來雨裏去，征戰四方，不論如何艱難困苦的情況，什麽天氣，什麽壞境，這位爺沒病沒痛不說，就是中了三箭，都能幹掉別人壹個營，那體能，堪稱彪悍，這樣的人也會生病，還是因為著涼，簡直笑話！
他們爺剛剛的語氣可不像是開玩笑，所以……
周淮安這才意識到了什麽，壹轉頭，果然見自家將軍面色不善的盯著他，周淮安登時壹個激靈，趕忙響應領導號召道，“那個……要不我找燕大夫過來給您瞧瞧。”
淩四指尖頓了頓，過了會兒，才意興闌珊道，“算了。”
他又沒病，真把人請來了，自己在燕小子心裏的形象估計就壹落千丈了，不行，忍住，壹定要忍住！
淩四不禁喃喃自語道，“爺咋就不生病呢……”
周淮安聞言，不由壹驚，他們家爺居然為了見燕大夫，盼著自己生病，要不要這麽拼啊！
話說，這狀態咋瞧著這麽眼熟呢？
等等！
他手下有個副將，貌似最近也是這個狀態，茶不思，飯不想，天天念叨，可人家是因為要回京了，念叨自己媳婦兒，他們家爺這是……
驀地，周淮安如遭雷擊！
壹直以來，他眼見淩四跟燕大夫親近，壹次次刷新底線，只當他們家爺將燕大夫當成了手族兄弟，再說燕大夫才華逆天，的確值得上位者傾心拉攏，旁邊還有壹個妘王府虎視眈眈，所以，他理解他們家爺把人幾乎綁在褲腰帶上，恨不得二十四小時盯梢的心情。
可現在，看到他們爺比自己手下那名副將還嚴重的情況，周淮安突然驚覺，他們家爺對待燕大夫，未免有些超出兄弟的範圍了，這發展……貌似有點不太妙啊！
五十四章 拒絕
接下來的幾天，采石鎮采翠十分順利，成果也很是喜人，短短五六天的時間，極品帝王綠，就已經被采出了十公斤。
十公斤，聽著似乎不多，但若是做成壹整套首飾頭面，卻是綽綽有余，壹整套的首飾頭面，在皇宮寶庫中也當屬極品，最重要的是，開采還沒有結束。
十日，整整十日，極品帝王綠才被開采幹凈，除此之外，他們還連帶著采出了不少高冰鐘正陽綠的翡翠，這些翡翠自然是壹並被算入了貢翠當中。
本來成色分量略顯單薄的貢翠，有了極品帝王綠和高冰種的加入，瞬間分量十足，甚至超過了往年。
貢翠置辦齊備了，就意味著淩四壹行人也該啟程了。
為了慶賀這次的大豐收，也為了給淩四壹行人踐行，常繼春再次舉辦了壹場宴會。
壹樣的地點，壹樣的人頭，唯壹不同的是，這壹次，燕姝坐在了妘泆泊的身邊。
不同於其他人的病情，妘泆泊的病癥的確對膳食要求很高，很多東西都需要忌口，他提出讓燕姝幫他照看膳食，燕姝作為他大夫，自然沒什麽不答應的。
這可苦了常繼春，因為這件事，沒少承受淩四的眼刀兒。
淩四爺不敢沖燕姝發火兒，只能找別人來發泄了，比如說某位罪魁禍首。
他仰頭將壹碗美酒壹幹到底，抹了抹嘴角，似嘲似諷開了口，“妘世子，燕大夫醫術高超，治了妳這麽多天，妳身體應該沒事兒了吧？”
妘泆泊聞言，眼底月華微涼，這話聽著粗糙，實則陷阱重重。
他若回答有事兒，是抹黑燕大夫的醫術，他要回答無事，估計這尊滾刀肉就有借口找事兒了，妘泆泊自然不能讓他抓住話頭，勾唇輕笑道，“沒什麽大礙了，不過在膳食上還是要多留意壹些。”
眼見妘泆泊答得中庸，淩四冷嗤壹聲，話鋒壹轉道，“人家常鎮長為了妳這席面兒，可是費了不少心思，妳讓燕大夫坐身邊，就是對人家常鎮長不信任，再說了，燕小子給妳治了這麽些時日，辛苦得很，跟妳擠壹塊兒算怎麽回事，怎麽著也得單獨開壹桌啊。”
妘泆泊指尖微頓：原來在這兒等著自己呢。
名滿盛京的妘世子反應也不慢，回的滴水不漏：“小王也不想讓燕大夫如此辛苦，就是不想以後麻煩燕大夫，現在才要費些心思，至於常鎮長的心意，小王已經感受到了，就如同上次，常鎮長也不是故意的，不過術業有專攻，百密有壹梳而已，現下也是壹樣，小王不過是未雨綢繆罷了。”
妘泆泊笑的嘲諷，壹口森森白牙，寒光湛湛，“妳是未雨綢繆，辛苦別人跟妳擠著，倒是會使喚人。”
眼見這兩人之間的火藥味兒越來越重，整個大堂的氣氛似乎都有些凝滯。
常繼春不像周淮安等人，沒見過這兩人針鋒相對的場面，生怕這兩人真懟出什麽火氣，趕忙擦著冷汗，站起身來，笑成了壹朵jú花，“淩將軍，妘世子，二位能夠體諒下官的心思，下官深感榮幸，今日是餞別宴，小女特別準備了歌舞，為各位踐行，下官這就讓人上來？”
淩四：“不需要。”
妘泆泊：“還是不要了。”
這兩人說的內容不壹樣，但卻異口同聲，意思更是分毫不差。
常繼春不禁錯愕，呆在了原地。
淩四漫不經心的解釋了壹句，“明天就走了，爺手下的人需要保持最好的狀態，沈迷歌舞，未免影響士氣。”
如此理由，讓周淮安等壹眾副將的嘴角皆是抽了抽。
您說您找理由，也找個走心壹點的好伐，咱們連酒都喝了，看個歌舞又咋的了，能沈迷到哪兒去，還影響士氣，影響士氣個鬼！
相比較於淩四爺的敷衍，妘世子找的理由還算過得去，“上次小王就是因為被貴千金的歌舞吸引，這才沒註意桌面上的食物，以至於身中寒毒，小王心有余悸，常鎮長還是不要麻煩了。”
“是，是。”
常繼春這才回過神來，連連點頭，“那下官就不讓小女上來獻醜了，淩將軍，妘世子，妳們盡興就好。”
兩尊大佬都發話了，他還能說什麽。
不知道為什麽，他總覺得這兩尊大佬，對小娥有點排斥，甚至是厭惡。
莫非小娥做了什麽，得罪人了？
自家女兒自己知道，小娥壹直進退得當，就算真的罪人，也不能壹下子得罪倆吧！
好在這兩尊大佬明天都要走了。
想到明日，常繼春不由朝妘泆泊那桌看了壹眼，將目光落在了那個白衣勝雪的纖瘦身影上。
今日獻舞，常月娥可謂是再三拜托，常繼春剛剛不光是為了緩和氣氛，也是為了自家乖女，才會硬著頭皮站出來，沒想到卻被拒絕了。
明天不光是那兩尊大佬要走，燕大夫也要走了，到時候，也不知道小娥受不受得住。
正所謂：當局者迷，旁觀者清。
退壹萬步說，就算燕大夫留下，小娥也難免傷懷。
他看得出來，人家燕大夫對小娥根本就沒那意思，自家閨女純粹是單相思，這事兒也怪他，要不是他壹直念叨燕大夫的好，小娥也不會上了心，動了情。
不過這事兒也怪不上人家燕大夫，感情嘛，講究的就是妳情我願，人燕大夫是真的好，可惜這寶貝註定不是自己家的。
思及此，常繼春忍不住嘆了口氣，喝下壹杯小酒。
不管是淩四跟妘泆泊之間的刀光劍影，還是常繼春別樣的心思，燕姝似是毫無所覺，從始至終都在埋頭用飯，或是監看妘世子的吃食。
不得不說，燕姝雖然身懷天眼，看透世間百態，可在感情上，卻是極為遲鈍的，或者說，她從沒將心思放在這上面過，別說她沒關註這幾人的對話，就是關註了，也不會生出什麽波動。
於現在的她而言，那些所謂的情情愛愛，還不如多治兩個病人來的實在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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跟親們說壹下，常月娥算是後期壹個較為重要的線索人物，所以多用了點筆墨，歡歡不會寫無關緊要的人，要是哪裏寫的詳細了，壹般都是為後面做鋪墊的梗，就素醬紫滴~（*^▽^*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