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　　謝筇在心中暗自嘲諷江樓的狂妄自大，卻又要裝出壹副惶恐不安的樣子，試探著問：“如果我說不呢？”
　　江樓的回答倒是讓他出乎意料：“選擇給妳了，至於怎麽選，就與我無關了。”
　　對於謝筇的拒絕，他早有預料，倘若不加反抗便直接迫於威脅答應下來，江樓對於他的興趣反而會少上許多，他更想要看見，眼前涉世未深的少年在別處受了挫折，再哭泣著躲進他懷裏的模樣。
　　江樓知道這道選擇題，從來只有壹個答案。
　　開學典禮結束後是半天的休息時間，謝筇還有些生活用品放在家裏，準備下午回壹趟家拿行李。江樓之後沒纏著他，壹個電話就被叫走。他終於松下壹口氣，周圍的學生三五成群，新生活即將開始的興奮讓他們無暇去顧及壹個獨自行走的新生。
　　謝筇在樓梯角落處看到壹個校牌，他本來沒心情做好事，但好奇心讓他又想看看這人長什麽樣，還是撿起來。
　　“南區…慎鴻燁……姓氏還挺少見。”他輕念。
　　大概是校牌上的照片實在長得符合謝筇口味，雖然他不清楚能不能以歸還失物的名義去趟南區見見這人真容，但還是把校牌往口袋裏壹塞。
　　等他走到北區校門的時候，家裏的司機已經在等著了，他坐進後座，從小看著謝筇長大的司機吳宵關切地問：“二少，今天還適應嗎？”
　　謝筇笑了笑：“還不錯，認識了……很有趣的人。”
　　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人總算是多了些成熟，吳宵感慨道：“謝先生本想讓您和大少爺讀壹所學校，不過既然二少覺得不錯，謝先生倒也能放心了。”
　　突然聽見自己哥哥的名字，謝筇楞了楞，隨即恢復了表情，摸著嘴唇嘟囔道：“跟不跟我哥壹個學校，他都懶得理我啊。”
　　吳宵覺得好笑：“您可別說笑了，大少有個寵溺至極的弟弟，這不是謝家所有人人盡皆知的事情嗎？”
　　要是這樣就好了，謝筇想。
　　謝家主宅平日只有他和謝祁兩個人住著，父母以要讓兄弟早點獨立起來為由，早早搬離了主宅，只在每個月回來探視壹回，壹家人在壹起吃頓飯，也算是其樂融融。而他和謝祁，他的親哥哥，面上兄友弟恭，私底下，卻是能不打擾盡量不打擾的冷漠關系。
　　而他和謝祁又都在寄宿制的學校中，只有周末能回家住壹天，他和謝祁短暫地商量過後，決定讓那些在屋子裏做事的人先去父母的房子裏工作著。
　　所謂的商量，也只是壹如往常的簡短語句“好”“嗯”“可以”，結束後各回各房，沒有壹句多余的話。
　　沒有人知道，他和謝祁，本也是壹對親密無間的兄弟。
　　輸入密碼、開門，重復了千百遍的動作壹氣呵成，就像是刻在骨子裏的習慣，所以開門後的空蕩蕩的家，謝筇也早就習慣。
　　今天也是謝祁那個學校的開學典禮，謝祁回來的比他快，已經換上了常服，正在微波爐前熱著食物。
　　“回來了？”
　　“嗯。”
　　往往謝筇每次回家，謝祁主動會說的話只剩下這壹句。
　　今天似乎有些不壹樣。
　　謝祁把熱好的芝士焗飯壹份放在謝筇吃飯的位子上，另外放在他的對面，又倒了兩杯椰汁擺好。
　　謝筇撐著頭看自己今天變化太大的兄長，暗自懷疑他哥是不是被人穿越了還是被砸壞了腦子。
　　“雀雀，吃。”
　　謝筇的心猛地跳動了壹下。雀雀是他的小名，親近如父母自然習慣於這樣喊他，謝祁曾經也這樣喊他。
　　後來謝祁不喊了，取而代之的是兩個字的全名，和再冷淡不過的語氣。
　　謝筇甚至自嘲般地自我開解，能把他溫和儒雅地兄長逼成這副冷漠樣子，大概也只有他只能做到。
　　只有他。這個認知讓他渾身的血液都燥熱起來。
　　可面對他的兄長，謝筇還是不能有壹句話，壹個表情越過心照不宣的規則。
　　開學典禮他被江樓弄醒之後，想睡也睡不著，無聊地聽了壹上午“朝著夢想揚帆起航”壹類的勵誌言論，期間還得應付江樓時不時的騷擾，現在確實是又累又餓。
　　於是謝筇沒多說話，直接開吃，只是還沒吃上兩口，謝祁就坐在他對面，不動筷子，只盯著他。
　　謝筇想擡頭又不敢擡頭，尷尬地繼續吃，終於等到謝祁開口說話：“聽說妳找人改了檔案，把自己的身世改得可憐兮兮？”
　　謝祁對他的壹切都了如指掌，他控制著謝筇的喜怒哀樂，卻又只是看著。在幹出這種聽起來又神經病又有點大逆不道的事情時，謝筇也根本沒想著瞞住謝祁。
　　他幹脆承認：“是。”
　　謝祁還是看著他，謝祁明明只比他大壹個月，未來要成為掌權者的氣勢依舊總是讓謝筇軟了腿：“我沒興趣了解妳這麽做是為了什麽，妳去南中我也沒意見，只壹點——別給我捅出什麽簍子，別幹些混賬事丟了謝家的顏面，這三年隨便妳玩。”
　　說到底謝祁就是要給他敲警鐘，謝筇這才明白過來：“嘖，真煩，知道了。”
　　謝祁還在喋喋不休，這是幾年來謝筇第壹次聽他對自己說這麽多話：“自己心裏有點數，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不需要我提醒吧。”
　　壹想到謝祁跟他主動說話還是因為這種原因，謝筇就忍不住出言諷刺：“不需要，妳這麽辛苦，我哪敢麻煩妳。”
　　“那就行，吃吧。”
　　謝筇根本沒有繼續吃下去的心情，被謝祁的話弄得氣都氣飽了，站起身直接朝樓梯走。
　　謝祁的聲音陰魂不散，音量不大，卻足夠讓謝筇停下腳步：“妳脖子上的吻痕哪來的我不需要清楚，只是，下不為例。”
　　謝筇倒吸壹口氣，他就知道江樓這個神經病不會做什麽好事，人不在還要用留下來的印記折磨他，他在心裏悄悄問候了對方祖宗十八代。
　　謝筇捏著脖子加快腳步：“知道了！煩死了！”
　　如果謝祁討厭他、反感他，現在幹嘛又來裝出壹副威嚴兄長的模樣來管他。
　　瞬間謝筇改了主意，下次……壹定還會有。
　　他就是要看謝祁生氣失態的樣子。